“四无五失”人员这一群体的形成,其根本原因涉及多个方面,包括经济、社会、心理等多个维度
经济因素:
就业困难:随着技术进步和产业结构调整,部分人群可能因技能不匹配、年龄偏大等原因面临就业困难,导致无工作或稳定收入。
经济压力:生活成本上升、房价高涨等因素使得一些人难以负担基本生活需求,进而陷入经济困境。
社会因素:
家庭变故:家庭破裂、亲人去世等变故可能导致个体失去社会支持和精神寄托,进而陷入“四无五失”的境地。
社会孤立:社交圈子的缩小、人际关系的疏远使得一些人难以融入社会,缺乏归属感和支持网络。
心理因素:
心理失衡:面对生活压力、挫折和失败,一些人可能无法及时调整心态,产生消极情绪和心理问题,进而影响到工作和生活。
精神异常:部分人群可能因精神疾病或心理问题导致无法正常沟通交流,甚至产生攻击性行为。
个人因素:
缺乏规划:一些人可能因缺乏明确的人生规划和目标,导致在生活和工作中迷失方向,陷入困境。
能力不足:技能水平、教育程度等因素的限制使得一些人难以适应社会和市场需求,进而失去竞争力。
《真正危险的不是四无五失人群》
维舟 书评人 2024-11-15 06:22 上海
在可怕的无差别攻击事件发生后,“四无五失”人群开始成为重点关注对象,不少地方的社区日前正紧急排查这一类人员。
所谓“四无”是指:无配偶无孩子;无工作无稳定收入;无法正常交流沟通;无房子车子等固定资产。“五失”则指:投资失败、生活失意、心理失衡、关系失和和精神失常。
看到新名词,难免自动对号入座。我有朋友开玩笑说:“除了暂时还没精神失常,全中。”还有人自嘲:“三四年前还是成功人士,现在不但是loser,还成了四无五失人员。”
我看来也至少满足两条:无工作无稳定收入、生活失意(至少旁人看来),之所以没有“投资失败”,只是因为没什么可投资而已。之前社区也有打电话给我,询问我失业后有没有再就业,我也老实回答:“有。但现在又失业了。”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说:“好,你有变动要及时更新。”
为什么这些人会被视为潜在的危险?这背后隐约可见的治理逻辑是:如果一个社会人员面临各种挫败(“五失”),再加上没有软肋(“四无”),无所顾忌,就可能不知干出什么事来。
也就是说,你是否被视为一个合格的社会成员,取决于你能否精神正常并获得一系列“准入装备”(而没有这些装备,就很难精神正常)。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家长逼婚催生,因为那是“标配”——只要获得标配,你就隐身了,安全了,没人重点关注“正常人”,否则你不止是“非主流”,现在甚至显得危险,难免有人觉得:“为什么你有点不正常?”
这意味着,达不到“正常人”标准不仅无法充分享受权利,还可能遭受排斥,而这很有可能加剧当事人的困境。因为排查的过程就暴露了你被视为异类,是一种羞辱。
一位大学辅导员曾跟我抱怨,自己做了好久的心理工作才好不容易让几个抑郁的学生情绪平和,结果那会因为有人抑郁跳楼,一排查可好,抑郁的就更抑郁了,“净帮倒忙了!”
如果方向错误,排查再努力也是无济于事的。谁说无儿无女、无业、无资产就一定会充满戾气?只要你想开了,卸下这些包袱,反倒也轻松自在了,还有什么怨恨?有那力气,还不如自己去吃顿好的。
之前的四年里,我经历了三次失业,我本人对此很坦荡,倒是有些亲友问起时似乎多多少少觉得我这样有点“可怜”,是不是过得不好。当然,经济上难免受影响,但压力也减轻了,倒是更能自由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我没觉得这样“不好”。
有朋友跟我说,他喜欢坐车时和司机搭讪闲聊,发现一个有趣的差异:“出租车司机一般是骂网约车、担忧无人驾驶普及、抱怨交警钓鱼执法,想法会更偏向底层互害;网约车的年轻司机怨气普遍少点,可能因为没家庭压力会更松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反而挺享受这份职业自由的状态。”
确实,我们这个社会的戾气,与其说是来自“生活挫败”本身,倒不如说是来自“想成功而不可得的挫败”。那些想通了这一点,放弃寻求成功而躺平的年轻人,倒也少了养家糊口的焦虑,心态上是更为平和了。
即便一个人满足“四无五失”的全部特征,也未必就会去无差别杀人。实际上,大部分这样的人都很善良胆小,因为往往正是因为这种内在品质,他们才没能在我们这个丛林社会的残酷生存竞争中胜出,滑向了社会边缘,但更多时候,他们安于边缘,只要没被逼得连边缘都不得安宁。
绝大部分中国人其实特别能忍。“四失五无”又怎样?还不都是自己默默消化情绪?哪怕无法消化情绪,陷入抑郁,到“精神失常”这一步也就是极限了,更激烈一点的恐怕更有可能选择自杀而非杀人,因为这些人最擅长的是对内攻击,而非对外攻击。
要说起来,最近一年里多起这类无差别攻击事件的凶手,倒是都有一个人口统计学特征:50岁上下的老男人。那是为什么?仅仅只是巧合吗?
这类人通常可不属于“非主流”群体,倒更有可能是“基本盘”,但正因此,他们更难以接受现实生活中的挫败。他们之所以报复社会,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困境是由什么造成的,也不知道能有什么渠道可以寻求解决,简言之,他们愤恨这个“社会”没能满足自己的伦理期待。
人类学家卢蕙馨(Margery Wolf)曾有一个洞察:“自杀行为和中国人的许多行为一样,不仅仅是一种个人行为、自身绝望的表示,更是一种指向他人的行为。……西方人对自杀通常的设问方式是‘为什么’,但在中国,人们可能更关注‘谁?谁逼她自杀的?谁应该对此负责?’”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不幸找到某个原因,但不同人的归因可以相去甚远,有的人会想“为什么”(why),但有的人在面对个人不幸时恐怕也是找寻找一个人格化身(who):“谁?谁造成了我当下生活如此困顿不堪?”
在传统社会中,这是不难找到责任人的,毕竟在小农社会的环境底下,来来去去就是那么几个人,几乎你的所有不幸都可以清晰地追溯到是哪些与你有新仇旧恨的人;然而到了一个复杂如迷宫般的现代社会,如果不具备抽象的思维能力,一个人很容易迷失,他会产生这样的感觉:虽然明知道自己处境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归罪于谁。
当然,本来还有一个现成的责任人:自己。然而,最抗拒自我审视、自我反省的,恐怕就是老男人了。之所以这类人很少会抑郁低落、精神失常,恐怕很大一个原因就在于他们更习惯于对外释放攻击性。当他们把所有不满、不幸都归因于外界,想要找到一个人格化的负责人又找不到时,报复社会的心态就产生了。
仅仅根据外部特征摸排“四无五失”人群,是难以锁定这些潜在行凶者的,对现实生活的挫败,人们也有各种完全不同的应对之道,但不论如何,他们想得到的是帮助而非干预,然而,当下的治理逻辑在意的不是你需要什么帮助,而是你无论如何不能危害社会。
真正治本的因应之道,是建立一个由自治的个体组成的现代社会,生活在其中,人们知道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以有渠道和机构求助并解决,也清楚要为自己的选择自行承担责任、又究竟该承担多大责任。这肯定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多一个独立自主的人,我们的社会才多一点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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