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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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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地球上最伟大的彩票

几乎所有的真核生物都会沉溺于性,无性生殖的物种大多走向灭亡。但有性生殖又那么古怪,它每次都像洗牌一样,打破之前的最佳组合,难道是为了确保所有玩家手上都有公平的牌吗?

 

植物扎根不动,本来应该是最不可能进行性生活的生物才对,然而地球上绝大多数的植物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有性生殖生物,只有蒲公英与少数植物才对性不屑一顾。大部分的植物都发展出自己的策略,其中最具戏剧性的,莫过于各种精致的开花植物,它们从约8000万年前开始遍布世界各地,把原本单调无趣的绿色森林如魔术般地变成我们熟知的自然景观。开花植物其实很早就进化出来了,约在侏罗纪晚期,也就是距今约1.6亿年前。但是它们却要在很久之后才占领全球,并且和后来才出现的昆虫传粉者,比如蜜蜂等紧密联系在一起。花朵对于植物来说就只是增加的成本。它们必须用各种夸张的颜色和形状,以及甜滋滋的花蜜去吸引传粉者(花蜜有四分之一的成分都是糖),让它们愿意光顾,同时由它们把花粉散布出去,散布的范围不能太近(否则近亲繁殖就失去性的意义)也不能太远(否则就没有传粉者能帮它们寻找伴侣繁殖)。既然这取决于传粉者的选择,花朵和传粉者的进化命运因此连在一起,彼此计算付出的成本和获得的利益。不过,恐怕没有其他传粉者需要为植物的静态性生活付出如蜂鸟这般高昂的成本。

 

有些愤怒的女权主义者会抱怨说这世上根本不该有男人,其实非常有道理。老实说,男人的的确确是一种巨大的成本,而一个能想出办法让女性单独生子的女性则会是了不起的圣母。虽然有些男人试图证明男性存在的意义,比如分摊养育责任或提供资源等等,但是也有一样多的例子可以证明从低等生物到人类社会,男性往往是打完炮就走人。尽管如此,女性还是既会生儿也会生女。她所有的付出,有一半要浪费在把忘恩负义的男性带到这个世界,然后他们只会让问题变得更糟。任何物种中的任何一个雌性动物,假如可以不受限于需要配偶,而自行解决繁殖问题的话,她可以将生育成功率提高一倍。一个靠无性生殖的雌性来繁殖的族群,每繁殖一代族群数目增为两倍,在几代之内就可以消灭依赖有性生殖的亲戚。从理论计算来看,一个无性生殖的雌性个体,其后代数量在50代之后就会超过上百万个有性生殖个体。

如果从细胞的角度来看女性单独生子,或者说无性生殖,那它就是将细胞一分为二。有性生殖则恰恰反其道而行。它需要一个细胞(精子)与另一个另一个细胞(卵子)结合形成一个新细胞(受精卵)。两个细胞合而为一,就后代数量而言,相对无性生殖来说有性生殖退步了。细胞里面的基因数也体现出成双倍成本。每一个生殖细胞,不论精子或卵子,都只会给下一代传50%的亲代基因。只有当细胞结合的时候基因数目才会恢复。从这个角度来看,任何个体如果有办法进行无性生殖,把自己的基因百分之百传给下一代,那就有遗传数量的优势。因为每个细胞传给下一代的基因数是有性生殖的两倍,这个细胞的基因可以很顺利地传遍全族群,最终取代有性生殖者的基因。

有性生殖还有更糟的事。那就是只传一半基因给下一代,等于给各式各样可能来捣蛋的自私基因开了一扇大门。从理论上来讲,性行为让所有的基因都有50%的概率传给下一代,但是从现实的角度来看,这只会让某些基因作弊的有机会更大——为了自己的利益而传给超过50%的后代。这可不只是理论上会发生,而且确确实实发生过。有许多例子显示,存在破坏规则的寄生型基因,而其他大多数遵循规则的基因需要联合起来对抗它们。有些基因会杀死不含它们的精子,甚至杀死不继承它们的子代,有些基因会让雄性不育,也有基因会让来自其他亲代的对应基因失去活性,还有跳跃基因会不断在整个基因组中自我复制。许多生物包含人类的基因组里,都塞满了跳跃基因的残骸,我们在第四章看到过,它们以前曾在整个基因组中到处自我复制。人类的基因组现在是死去的跳跃基因的坟墓,至少有一半的基因组都是退化的跳跃基因残骸。其他的基因组甚至更糟,比如麦子的基因组里有98%都是死去的跳跃基因,真是难以置信。相反大部分依靠无性生殖来繁殖的物种,它们的基因组都十分干净,显然不容易受到跳跃基因或类似东西的侵扰。

所以说有性生殖的繁殖方式看起来几乎没有赢面。一些有想象力的生物生物学家或许会设想某些诡异的情形下有性生殖是有利的,但大部分人在亲眼目睹了各种古怪现象后,不得不认为性只是一种莫名奇妙的怪癖。和女性单独生子相比,它需要付出两倍的成本,它会促使自私的寄生基因扩展到整个基因组,它在你身上加上寻找伴侣的重担,它会传染最可怕的性病,它还会持续不断地摧毁所有最成功的基因组合。

然而尽管如此,性却恶作剧似的存在于几乎所有复杂的生物中。几乎所有的真核生物,至少在生命中的某些阶段,都会沉迷于性行为。而绝大多数的动物和植物更是非性不可,就像我们一样,一定要靠性来繁殖。这绝不能只看作是怪癖。诚然无性生殖的物种(也就是仅靠复制繁衍的物种)十分稀少,但是其中有一些也相当常见,比如蒲公英。不过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无性生殖者都属于比较新的物种,一般说来它们只出现了数千年而非数百万年。它们从生命树上的末梢末梢发展出来,接着毁灭。其中许多物种会试图重回无性生殖,但绝少发展为成熟的物种,它们常常无缘无故地消逝。只有很少数已知的物种在数千万年前进化出来,然后渐渐发展成一支庞大的家族。这些罕见的物种比如蛭形轮虫,算是生物学家眼中的佼佼者,坚贞而特立于这个沉溺于性的浊世中,一路走来宛如穿过红灯区的和尚。

这样看来,如果性真的是件非干不可的蠢事,是一种荒谬的存在,那么无性的生活似乎更糟,在大多数例子里它只会招致灭亡,因此更加荒谬。那么性一定有个极大的好处,好到让我们不顾危险义无反顾地去做它。然而这个好处却出乎意料地难以度量,以至于性的进化成为20世纪进化论问题中的皇后。看起来就像,没有性,大型而复杂的生命几乎不可能诞生。我们很可能会在数代之后就开始衰落,一如Y染色体般毁灭性地退化。无论如何,性是区隔寂静行星与生机勃勃的关键,一边是一群倔强的无性生殖者走向衰败(这让我想起《古舟子咏》里面说到成千上万条滑腻的蠕虫),另一边是充满欢乐与光辉的世界。没有性的世界将没有男人、女人、虫、鱼、鸟兽发出愉悦的旋律,没有艳丽颜色的花朵,没有竞争,没有诗歌,没有爱也没有喜悦。这将会是一个无趣的世界。性绝对是生命中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但它为什么又是如何在地球上进化出来的呢?

达尔文给出的答案暗藏两个洞见,可惜因为当时他对于基因一无所知,答案并不完全。这些洞见就是杂种优势会立即产生效果,并且使个体受惠。也就是说,远亲繁殖的后代比较健康,不容易早夭,所以基因更有机会生存下来传给下一代。这是一个很达尔文式的回答,从广义的角度来看其重要性,我们晚一点继续讨论(此处自然选择作用在个体而非群体上)。然而问题是,这个答案其实是在回答远亲繁殖的好处而非性本身的好处,所以其实和性的进化不沾边。

现在很清楚,有性生殖所做的事,就是混合基因产生新的排列组合,而且是前所未有的组合。它会在整个基因组上不断地系统性地做这件事,就像洗一副扑克牌,打破之前的排列组合,以确保所有的玩家手上都有公平的牌。但是问题是,为什么?

如果一个物种族群极大的话,那运气的影响就变得很小,根据统计概率,最适者应该会生存。在规模庞大的族群里,命运暴虐的毒箭(语出莎士比亚的戏剧《哈姆雷特》)会被抵消。如果繁殖的速度快过新突变累积的速度,那么整个族群可以安然存活而不会受到棘轮旋转的威胁。但反过来说,如果族群规模较小,或者突变发生速度很快,那么棘轮就会开始作用。在这种情况下,无性生殖的族群将开始不断累积突变,然后衰退到无可救药。

而性可以解救这一切,因为有性生殖可以把所有未经突变的基因集中到同一个个体身上,重新创造出一个完美无瑕的个体。这道理就好像有两辆坏掉的车子,假设一辆的变速箱坏了,另一辆的引擎坏了,那么如英国进化学家约翰·梅纳德·史密斯所说,性就好像修车师傅一样,可以把两辆车子好的部分拼成一辆好车。但是性当然不像有知觉的修车师傅,它也可能把坏掉的部分拼在一起,结果修理出一辆完全不能动的组装车。这是很公平的,一如以往,因性而受惠的个体永远会大于受害的个体。

 

现在,性对整个族群有好处,因为它可以把有利的基因组合集中在一起,也可以把不利的基因组合剔除。20世纪上半叶,普遍认为这个问题算是解决了,虽然费希尔爵士对于他自己的理论持保留意见。简单来说,费希尔和达尔文一样,相信自然进化应该作用在个体身上,而不会为了整个族群的利益着想。不过他也觉得不得不为基因重组现象做一些破例解释:“可能是为了某些特定的利益而非为个体的利益而进化出来的。”尽管康德拉肖夫的理论确实支持性对大部分个体有利,只须偶尔牺牲一两个替罪羊,但就算如此要看出性的好处也要等上好几代。它并不是直接发给个体的红利,至少从一般人的观点来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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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MCA / ABUSE REPORT | TOP Posted: 02-18 11:23 發表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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