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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一百二十七)

    =================================

    向扬与她手心肌肤接触,顿觉不妥,抽手相避,将骆金铃的衣物拾起,交到
骆金铃手中。骆金铃顺手接过,掩在胸前,却不穿上,强自宁定心情,低声道:
「向少侠,你当真能帮我?」向扬道:「九转玄功是本门武学,在下学艺未精,
自也不能随意传授。姑娘,你有什么难处,不妨说来听听。」

    骆金铃心中本已转过几个念头,想要骗得向扬说出九转玄功心法,听向扬这
么一说,又觉不易奏效,略一思索,脸上现出淒然之色,轻声道:「说是不能说
的,你救了我出来,我也不能再回龙腾明身边了。向少侠,你若肯传我余下的口
诀,我……我以后当你的奴婢,任你处置,也是心甘情愿,求你……求你……」

    说着朝向扬盈盈下拜,音如哀诉,白嫩的胴体也隐隐透出柔致的淡红。

    向扬脸色陡变,闪在一边,不受她这一拜,正颜道:「姑娘,你不可再起糟
蹋自身的念头,有什么事,非要如此牺牲不可?」骆金铃身子微颤,叹道:「这
事实在是不能说的。向少侠,你……你是嫌弃我身体污秽了,不屑收我么?」向
扬急忙道:「不,姑娘,你别胡思乱想。」骆金铃道:「那是我样子难看,向少
侠看不上眼了?」微微抬头,静静地看着向扬。

    夜色朦胧之中,骆金铃一丝不挂地半伏在地,被施暴多次的身体,肌肤却依
然剔透诱人,一丝长发披垂在秀丽的脸庞前,眼中满怀盼望乞怜,如此神态,又
有多少男人能够坐怀不乱?向扬望见,也不禁心头一跳,当下避开她的目光,道
:「姑娘,我救你出来,纯粹出於激愤,别无他意,岂能像那三人一样侵犯於你?」

    骆金铃听他语气坚决,眼光偏也不偏一下,心中念头一闪:「这贼子倒很能
把持得住,若再跟他纠缠,只怕他也不会被我迷惑,还是想法子跟在他身边,找
机会杀了他。」思及此处,骆金铃撑起身来,低声道:「向少侠说得是,小女子
不知轻重,说这等话是多有得罪了,我……我还是走罢,不劳少侠费心了。」说
着缓缓披上衣衫,起身欲行。

    向扬见她神情悲凉无助,孤身一个少女,在饱受凌虐之后已是气力微弱,衣
容不整地夜半独行,焉能置之不理,当下站起身来,道:「姑娘,你有何打算?」

    骆金铃低声道:「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了家,什么也没有了,又能怎
么办?」

    向扬心想:「且不论这少女是什么人物,她不肯说出自己的困难,那是她的
苦衷,我也不好插手,可是让她这样离开,於心难安。」想了一想,突然灵光一
闪,上前一步,道:「姑娘,你可知道巾帼庄?」

    「巾帼庄」三字传入骆金铃耳中,便如三道霹雳响起,骆金铃登时想起父亲
惨亡之厄,心中激愤欲狂,生怕给向扬瞧出神色不对,又恐说话时语气流露恨意,
当即微微侧脸,点了点头,心下暗自惊疑。

    向扬并未留心,见她点头,便道:「在下与巾帼庄四位庄主有些交情,姑娘
若无去处,不如由在下代为引荐,让姑娘投入巾帼庄如何?」照他心中所想,骆
金铃身遭不幸,心灵受创,非自己所能体会,也不知从何帮起。巾帼庄中皆是女
子,石娘子又是十分睿智能干,於此环境,定有助於开导骆金铃走出遭逢凌辱的
阴影,当下提了出来。

    骆金铃假意作势欲离,本来便是以退为进,要诱得向扬许言相助,好留在向
扬身边,伺机为父报仇,听得向扬此言,实是正中下怀,当下忍住激荡情绪,轻
声道:「巾帼庄是武林正宗,怎能容得我这卑贱女子?」一句话说出口,脸颊上
滑落两行清泪,那是她思及父亲,不由自主地怆然落泪,却更加深了她极欲表现
的脆弱苦涩。

    向扬柔声安慰道:「姑娘,你不必这么想,巾帼庄诸位女侠心胸坦荡,怎会
对你有所歧视?姑娘若信得过我,请留在这里几天,我必须等一个人来到,之后
我们便上巾帼庄去。」

    骆金铃举手擦了擦眼泪,低声说道:「既然向少侠这么说,任凭少侠做主就
是了。你要等什么人?」向扬心中微微一动,说道:「等一位姑娘。」

    骆金铃见他脸上掠过一丝温柔之情,心道:「那定是他的心上人了,听龙腾
明说,他的女人便是靖威王的郡主。他如此看重这女子,那么他并不是不喜女色
之人,要以此引诱他,使他对我松懈,并非不可行。」心及此处,骆金铃身子微
热,暗想:「我的身体早就肮脏不堪了,纵然他是杀父仇人,只要能因此杀了他,
就算再被他佔据一次,又有什么关系?有这个机会杀他,当真再好也没有。」想
到复仇有望,骆金铃脸上不由得微露笑容,轻声道:「很好啊。」向扬见她忽露
笑意,还道她取笑自己,也不在意,微微回了一笑。

    当夜骆金铃睡在桥边的凉亭之中,向扬便睡在亭外地上。夜到四更,向扬突
然被一声呼叫惊醒。他一惊起身,一望亭中,不见了骆金铃身影,却听河边传来
几声女子哀鸣。

    向扬微微一惊,飞奔过去,只见骆金铃伏在河岸边,身体浸在水里,只有头
露出水面,似乎挣扎着什么。向扬脚下几个起落,到了她身旁,叫道:「姑娘,
怎么了?」一拉她手,正待扶她起身,却见她手臂裸露,再一看,水面下的身体
似乎也没穿衣服,一怔之下,不知该怎么扶她才好。但见她蹙眉急喘,似乎承受
着什么痛苦,当下顾不得避嫌,将她拉上水面。

    骆金铃呻吟一声,低声道:「好痛……啊、啊……」身子似乎支持不稳,向
扬一拉之下,便倚在向扬怀中,娇躯赤裸,满身水珠洒在向扬身上,细细喘气呻
吟。

    向扬出奇不意,忽然一个裸身少女投入怀中,不由得心中一乱,正要将她轻
轻推开,问明情由,却听骆金铃低声道:「我……我的身体乾净了么?」向扬心
中微怔,道:「什么?」骆金铃轻轻地道:「我在洗澡啊。那些人把我弄得好脏,
我要把身体洗乾净,你看……你看我啊,我的身子……还脏不脏?」

    向扬听她语调幽怨,心中不禁黯然,不忍就此将她推开,却也不敢多看她的
裸体,道:「当然乾净了。姑娘,你先起来,穿好衣服。」骆金铃却紧紧靠着向
扬,柔软潮湿的乳房贴着他的胸膛,弄湿了他的衣襟,低声说道:「真的乾净了?

    那么你不会嫌我了罢?」

    她这话语气柔婉,若有情意,向扬心中一凛,不加思索,轻轻推开了骆金铃,
道:「姑娘,我……」话还没说完,骆金铃身子一震,叫道:「啊呀!」左脚一
软,便要跌倒。向扬见机得快,急忙又扶住骆金铃。只听骆金铃低声道:「刚才
没有注意,在河里滑了一下,左脚……好像扭伤了,不过不碍事的。」说着双颊
染起一阵淡红,静静地望着向扬。

    向扬被她这么一看,不由得心神微荡,但旋即宁定,扶着骆金铃慢慢坐下,
道:「你坐着,我帮你看看。」骆金铃点了点头,浅露娇羞之态,低声道:「好。」

    向扬蹲下身子,道:「失礼了。」双手握住骆金铃左脚脚踝,轻轻运动内息,
在她脚上转了一圈,不觉筋骨有损,便即松手,道:「没什么大碍,大概只是弄
痛了,姑娘可以放心。」说毕,便站了起来,丝毫不向骆金铃偷看一眼。

    骆金铃嗯了一声,微感失望,心想:「这恶贼真沉得住气。」她故意装作在
河中出浴,不慎伤了脚踝,引得向扬过来查看,原是要趁机引诱他对己冒犯,只
要向扬起了色念,亲暱欢好之际,那便是杀他的绝佳良机。不料向扬不为所动,
捡视了她的脚踝,便不再看她,静待她穿上衣物,骆金铃亦无可奈何,暗想:「
一次不成,日后还有机会,就不信你当真忍得住了。」

    其实向扬虽然没被骆金铃诱骗,亦非全不动心。骆金铃容貌秀美,体态丰腴,
与纤柔典雅的赵婉雁相比,算得是各擅胜场,向扬几次见到她的裸身,心中也不
能不起绮念。但是他心中既有赵婉雁,便再容不得其他女子,何况此时他正是苦
思赵婉雁,此地更是两人结识定情之处,对她自是倍加思念珍重,骆金铃一令他
心念飘荡,立时警觉,不住对自己告诫:「向扬,你千万不可胡来!这位姑娘遭
遇堪怜,你该当尽力助她才是,若是意图不轨,岂非禽兽不如?又怎么对得起婉
雁?」

    两人各有所思,一时寂然无语,桥边仅闻河水潺潺而响。忽然之间,远方传
来一声清啸,由远而近,来得奇快,初闻时似在里许之外,但听啸声如浪起伏,
转瞬间已如近在咫尺,那声音便如响在耳畔一般,发啸者非但内功不凡,轻功造
诣也是极为罕有。奇在那啸声婉转流动,如百鸟成列飞翔,过空而鸣,虽只一人
之音,变化却层出不穷,犹如歌曲,音韵清脆,似是女子声音。

    向扬和骆金铃同时朝啸声来处望去,但见一片金光、一道银光急奔过来,如
飞如飘,彷彿两只飞鸟掠地而来。只是金光平直奔来,银光却曲折游窜,忽高忽
低,不时还小小兜个圈子,却始终不落於金光之后。

    十景缎(一百二十八)

    =================================

    那金光银光旋风卷叶般奔到近处,向扬和骆金铃顿感眼前光芒夺目,一霎眼
间,金光已自两人眼前一闪而过,隐隐约约见到有个人影藏在光芒之中,却瞧不
清样貌。

    金光一过,银光伴着清啸之声随至,刚刚奔过两人所在之地,突然轻飘飘地
一个转折,绕回一个半圆,来到向、骆两人面前,轻灵之极地绕着两人兜了个圈,
一圈之后又是一圈,接连兜了四个圈子,啸声跟着流转自在,音律宛然,极是悦
耳,每绕一圈,便慢下来几分,四圈之后,那银光轻轻巧巧地落在两人之前,啸
声跟着止歇。

    向扬初见两道光芒,还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时方才看了清楚,驻足眼前的却
是一个妙龄少女,身材娇小,脸蛋白皙,全身裹在一件银白色的斗篷里,不知是
何质料,黑夜之中显得银光烂然,绚丽出奇,如生夜光。那少女斜着头打量两人,
眼睛一眨一眨,跟着微微一笑,启唇说道:「夜这样深,你们两位在这里做什么
呀?」她吐音清甜,语调动听,彷彿字字皆成音韵,几字说来,向扬和骆金铃但
觉听来难以言谕的舒适,一时居然都没答话。

    银衣少女见两人没有回应,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那金光停在数十丈外,传
来一个声音叫道:「师妹,你在干什么?快跟上来,别耽搁了!」听那声音,似
也是个年轻女子,却远为沉静凝重,跟那银衣少女的娇柔口音大相迳庭。

    银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等一下有恶人要经过这儿,你们可别被见着啦,
快快先躲起来罢。」说着轻轻挥了挥手,脚下一点,身形飘忽地朝那金光奔去,
口中又吟起清啸。

    向扬目送两人远去,心中正觉莫名其妙,忽见远方又是一个人影急奔而来,
却是一个紫衣女子,容貌甚是美丽,经过两人身边时略一停步,道:「劳驾!刚
……刚才可有两个穿着金、银服色的姑娘经过?」说话之间喘息仓促,似乎是长
途奔驰,有点力不从心。

    向扬伸手朝银衣少女去处一指。那紫衣女子拱手道:「多谢!」一提真气,
跟着追了上去。

    紫衣女子身形尚未远去,接着又有三名少女紧随而至,一穿鹅黄,两穿翠绿,
都是气喘吁吁,追得十分吃力,对向扬、骆金铃望也不望便奔过去,远远跟在紫
衣女子之后去了。

    向扬皱眉道:「这事情有点古怪。」骆金铃嗯了一声,心中却比向扬明白,
暗想:「难道是那些人来了?不然,何以会惊动这些女子?」

    不多时,又有七八名女子先后赶来,后来的尚见得到前头的,便没人再停步
与向扬说话。再过一会儿,竟有二三十名姑娘一齐奔至,脚步快慢有别,脸上神
情也各有不同,有的愤怒,有的惊惶,也有丝毫不动声色的,可是最奇怪者,却
是人人美貌,竟无一女例外。

    算来过去了五六十人之后,才不再有人来到。向扬心道:「那银衣姑娘说有
恶人来到,总不成这些女子个个都是恶人?数十个姑娘夜里赶路,却又这样零落
分散,决无道理。」正自生疑,忽听众女来处又传来阵阵声响,一听之下,似是
金铁交击之声。再一听,那交击之声既繁且急,乃是有人正持兵刃交手过招。

    向扬心道:「正主儿来了。」耳听兵刃交锋之声虽响,却颇有凝滞之意,心
知出手之人中有人内力精深,藏锋不露,另一人却以招数凌厉取胜。黑夜之中,
但见数个黑影渐渐逼近,其中一个青年男子奔在最前头,左右游走,手中长剑开
阖变化,以一人之力对抗后面数人,虽然且战且走,却仍能勉力支持,将所有敌
人的招数尽数接了过去。

    向扬见了那青年武功身法,不禁吃了一惊,叫道:「是师弟!」骆金铃闻言,
心中猛地一震,远远望去,果然便似是文渊,心底暗叫不妙:「不好!那文渊已
经知道我的身分,要是给他见着了我,便骗不过向扬。」

    她既不愿复仇良机付诸流水,又不能立时动手,徬徨之下,三步并做两步地
躲到桥后,先避开了文渊,再图打算。向扬没注意到她神态有异,只道她害怕来
人凶狠廝斗,躲藏起来反而较好,当下道:「姑娘,你别出来,我先打发这些傢
伙。」右掌一圈,提起内劲,大步走上前去,叫道:「师弟,快过来!」

    那单身独斗之人,正是文渊。他以寡击众,本已大为不利,听得向扬呼叫,
不觉大喜,眼下无暇回身,只是叫道:「师兄小心,这些人厉害得紧!」

    向扬此时已然看清,围攻文渊的共有五人,两个中年汉子使动大刀,两个较
年轻的男子分持短枪、九节鞭,另有一个矮小老人,头上一根头发也无,瘦骨稜
稜,赤手空拳,招数却最为厉害,双手擒拿拍打,忽指忽掌,进退诡异,文渊长
剑上的守势,一大半倒是用以应付这老者。向扬不加思索,迈步而前,左足微抬,
双掌一分,右掌呼地击向那老者。

    这一掌不但蕴藏了「夔龙劲」的功力,向扬多日来苦练的「寰宇神通」

    秘诀也不知不觉地融会而入,掌劲若发若收,后劲层层叠叠,浩如大海洪涛,
威力何其惊人?那老人乍逢猛招,却也临危不乱,舍文渊而退步,每退一步,双
掌拍手三下,待得退后三步,向扬掌力已至,那老者双掌一并,内劲疾吐,一股
刚猛巨力迎了上来,威力之强,竟与雷掌平分秋色。两人隔空对了一掌,各退一
步,定睛互望,都吃了一惊,心中都叫了出来:「是这傢伙!」

    眼前这个枯柴也似的老头,居然便是向扬先前才与之过招的云非常。

    文渊得了向扬这一掌之助,情势登时转佳,长剑连进四招「潇湘水云」

    妙着,剑上如生轻烟,虚幻不可捉摸,两个使刀大汉同声惨叫,已然中剑,
一前一后地跌倒在地。云非常骂道:「你奶奶的,两个小毛头都来坏爷爷大事!」

    左掌抓出,袭向文渊。文渊「蝶梦游」身法一加施展,避了开去,笑道:「
你若是我爷爷,何必骂我奶奶?」云非常呸了一声,骂道:「我若真是你爷爷,
你奶奶自然是个九烹十八火的淫妇,岂不该骂?」文渊微笑道:「若然如此,该
骂的是你。」两人口中对话是针锋相对,手上拆招也没半分缓了,剑去掌来,快
如电光石火,转眼间连过七招。

    余下两名男子见云非常斗住向、文两人,竟不上前相助,撇下三人,迳往前
奔。文渊一眼瞄见,剑上晃个虚招,立时抽身而退,急追二人,喝道:「站住!」

    长剑如影随形,一振之间分刺两人后背。两人只得回身以兵器相挡,又跟文
渊斗了起来。

    向扬心下暗奇:「我还道这五人联手追杀师弟,这么看来,似乎反而是师弟
缠着这几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让文渊无后顾之忧,双掌连发,「雷鼓动
山川」猛招一出,将云非常追击而至的险恶招式通通接了过去。文渊和那两人边
战边奔,到得桥上,文渊剑法加紧出手,奇幻迭出,剑光吞吐激扬,忽然连划几
个圆圈,荡开了一人的九节鞭守势,中宫直进,将那人一剑刺翻,摔下桥去,跌
入了河中。另一人才刚惊声而叫,文渊左掌反手挥出,轻灵犹如流水,已将他手
上的短枪震飞,顺势抓住那人衣襟,先拉后送,内劲直震过去,也将他掷入了河
中。

    云非常暗自吃惊,心道:「这四个不中用的蠢材,败得这么快!两个小鬼武
功甚高,虽然未必胜得了我,可是毕竟麻烦。看来只得先放弃那些美人儿,重新
来过,和老四会合再说。」当下跟向扬虚拆一招,眼光一瞪,突然后退,双手慢
慢互击三下,两只衣袖鼓起阵阵劲风,单看声势,已然威不可当。

    向扬见了他这等模样,不敢怠慢,凝立当地,暗运玄功於掌,静待他这记猛
招,随时准备加以迎击。不料云非常拍手三下之后,膝盖一屈一伸,瘦小的身子
便如弹簧般向后弹出,叫道:「两个乖孙,爷爷下回再陪你们玩!」双掌跟着推
出,既阻向扬追击,又借力飘开数丈,脚一着地,便回身急窜,当真快如流星逝
电,一溜烟奔了开去。

    向扬叫道:「师弟,追是不追?」文渊立於桥上,远望云非常遁去,还剑入
鞘,道:「他是往原路逃,追不到那些姑娘了,暂时不必管他了。师兄,等到赵
姑娘了么?」说这句话时,已下桥来到向扬身边。骆金铃本来藏在桥侧,见他下
桥,急忙闪身藏到另一侧去。

    向扬道:「还没有。师弟,你不是去找师妹她们,怎地和这老儿斗上了?那
些穿金戴银的姑娘,是些什么人?」文渊脸上微红,似乎甚是尴尬,笑道:「说
来要让师兄见笑了,这原是我多管闲事,可也颇为伤脑筋。师兄,桥后那位姑娘
是何许人?」

    骆金铃猛然一惊,心头狂跳,暗道:「不好,他……他还是发现我了,可怎
么办?」只听向扬说道:「那位姑娘我也是才刚认识。姑娘,可以出来了,这位
是我师弟,不是歹人。」后面这几句话,自是对骆金铃所说。骆金铃缩坐在桥边,
将头埋在膝上,拼命压低声音,颤声道:「我……我不要见别人。向……向少侠,
你别逼我。」

    向扬暗暗叹息,心道:「这姑娘心里所受创伤,只怕当真不轻。」当下轻声
道:「师弟,这位姑娘身遭不幸,贞节有损,我想你别见她得好。」文渊当日与
骆金铃只有数句交谈,原没熟悉她的声音,何况她此时心情栗栗不安,与地宫中
愤恨激动之情相较,语气更相去甚远,自没认出,听向扬这么说,也不好多问,
便道:「也不要紧。师兄,你见到那两位穿金衣、银衣的姑娘了?其他还有六十
多位姑娘,都平安么?」

    向扬道:「穿着金衣、银衣的,是见到了,其他的也有穿紫,也有穿黄,五
六十个是有,是不是你说的全部,我就不得而知了。师弟,看来你也还没找到师
妹、紫缘姑娘、慕容姑娘她们,却跟这些姑娘走上一路,到底是何居心?」说着
微微一笑,意在调侃。文渊拍了拍头,无奈地笑了笑,道:「师兄取笑了,这些
姑娘险些给云非常那群恶人一网打尽,我是自不量力强出头,差点成了替死鬼,
若是师兄不在这里,此时怕不早已魂归西天。」

    这话一出,向扬不禁好生疑惑,道:「师弟,你这话有些古怪了,那云非常
我曾与他交手,虽然极是厉害,也未必定能致你於死地,那穿着金衣银衣的两位
姑娘,武功似也十分了得,若是你们这许多人一齐联手,这五人岂能逼得你如此
凶险?」文渊道:「假若只有云非常一人,是能应付得来,可是却没这么单纯。

    师兄,你知道这云非常的来历么?」向扬道:「这老儿武功是刚猛正大的路
子,可是带着几分邪气,似是正邪兼修,各有所长,可没听过他的名号。」

    文渊道:「我本来也不知,后来听这些姑娘说了,这才长了见识,这云非常
另有三名结拜兄弟,他排名第二,排名第三的已经死在长陵地宫之中,就是那唐
非道。」

    向扬同时听得「云非常」「唐非道」两个名字,心中陡然雪亮,道:「啊,
是了,这老头是定是武林「四非人」之一。我但闻其号,却不知道这四人的名字,
想不到竟是此人!」

    文渊点点头,道:「师兄原来也听过这人的事,那么我说起这些天来的事,
也简单些了。」接着和向扬坐在桥上,说出一番话来。
TOP Posted: 06-20 12:12 #102樓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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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景缎(一百二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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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与向扬、任剑清分道而行之后,文渊四处游探,欲寻紫缘、小慕容、华瑄
三人,可是京城内外固然遍寻不着,又不知该往何方。文渊心道:「有小茵照料,
紫缘跟师妹该不会有什么麻烦,只盼她们别遇到皇陵派的高手。

    可该到哪里去找她们才好?」

    他心中挂念三女,既然无从找起,索性四下乱走,到得有城镇处,便留神找
人打听。一连问了七八人,都是不得下落。文渊也不沮丧,续往前行,又问了两
三人,依然全无消息。眼见天色渐渐昏暗,听得街边客店传出阵阵跑堂吆喝声,
心念一转:「紫缘不会武功,小茵和师妹定然不会让她露宿野外,她们倘若平安
无事,或许已找了客栈歇息,我不如由此打探。」

    想着想着,一只脚已不自觉地踏入客栈门槛,一个店小二上来招呼他坐下。

    文渊腹中也有些饿了,便自点了碗面,待那小二端上来时,问道:「小二哥,
在下向你打听几个人,今天店里,可有三位美貌姑娘一齐来过?」

    那店小二口一咧,笑道:「今个儿咱店里客人不少,从早到晚,别说三个姑
娘,三十个姑娘也来过哪。」文渊道:「不是这么着,我是说一起来的。嗯,这
三个姑娘都很年轻,一个穿紫衣,一个穿淡红,年纪最小的一个穿的是青色布衫。」

    他说了紫缘、小慕容、华瑄所穿的服色,邻桌突然射来四道目光,却是两个
年轻女子,一个神情诧异,另一个脸含怒意。

    店小二眼珠一转,笑道:「好像是有的,不过没有穿红衣裳的,有两个穿绿
衣服的便是。公子爷,你没来由地打听人家闺女做什么?」文渊一听,精神陡振,
大喜若狂,对旁桌两女的眼色也没怎么在意,拉住店小二的手,叫道:「当真?

    她们……她们上哪儿去了?」店小二耸耸肩,道:「前一个时辰,早就走啦。」

    文渊追问:「往哪儿走了?」心中暗想:「小茵改穿青衣了么?嗯,或许她
为了躲避皇陵派追兵,做了改装也未可知。」

    那店小二道:「这三个姑娘出了店门,我便见不着了,又怎么知道往哪里去
了?」他眼见文渊神情迫切,心中好奇,又道:「公子爷,这三个姑娘是你什么
人?这等齐整标緻的人物,可当真罕见的很哪!」文渊微微一怔,心觉回答三个
都是自己的伴侣,未免令人难以置信,心念一转,便道:「是我家中的姊妹。」

    心想:「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紫缘、小茵跟师妹这么亲,「一家
之内,皆姊妹也」,似乎也还称得上顺理成章。」

    店小二似乎有些惊奇,朝文渊上下打量,笑道:「公子爷相貌这等俊俏,有
这样美的姊妹,倒也相称……」话才说着,文渊邻桌的两个姑娘中,一个穿着黄
衣裳的倏然离座起身,指着文渊骂道:「你这淫贼,外表人模人样的,怎地说话
这等不要脸!」

    那姑娘一骂出口,客店中不少人转过头来观望。另一个年纪稍长的蓝衫姑娘
急忙拉住那黄衣女子,低声道:「别惹事。」那黄衣姑娘一顿脚,怒道:「是谁
惹事?你听这……这人说的,这样不乾不净。」

    文渊甚感愕然,向那两女拱手为礼,道:「这位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言行
何处失当,尚祈指教。」那黄衣姑娘怒道:「好啊,你还会装蒜。你说我们的…

    …」话还没说完,旁边那蓝衣姑娘一拉她手,示意不可多说,自己对着文渊
说道:「阁下打听那三位姑娘的下落,有何用意?」文渊见这蓝衣女子言语虽较
平和,神色却也颇有敌意,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仍斯斯文文地作了个揖,道:
「这三位都是在下的家人,只因路上走散了,是以急於寻她们回去。」

    那黄衣姑娘脾气甚是急躁,听文渊这么一说,突然冲上一步,叫道:「姊姊,
你听他这样胡说!我……我可不管了,非教训他不可。」语音甫落,那姑娘身形
错动,一晃之间便来到文渊面前,左掌护身,右手拇、食、中三指并起,疾点文
渊「肩贞穴」。

    这一下手法迅捷俐落,出招姿势更是美妙绝伦,文渊见她右手点来,左手暗
暗蓄势,知道对方暗伏后着,心道:「这位姑娘当真奇怪,没来由的,怎么说动
手便动手?」他不愿平白无故地伤人,见那姑娘指法精奇,亦不能不加理会,当
下左手一翻,衣袖抖处,已拂在那黄衣姑娘右手手腕之上。那姑娘手腕一麻,招
数再难寸进,吃惊之下,左掌三指迅速并拢,旋即戳出,便如鸟喙一啄,轻快巧
妙,招数虽是一前一后,却是连环一气,的是高招。

    文渊左袖回而右拂,内力激发,袖风拂扫之下,立即消去了这一招的劲力,
五指一并,已隔着那姑娘衣袖扣住她的脉门,微微一笑。黄衣姑娘脉门受制,全
身内力已提不上来,脸色登时大为苍白,惊声叫道:「你……你干什么?」

    文渊见她神情变的惊恐异常,还没明白过来,那蓝衣姑娘忽地纵身上前,喝
道:「放开她!」双手连戳连点,武功路数与那黄衣姑娘同出一辙,指上内力却
更为强劲。文渊见她本来尚称端静,此时表情却颇有惊急之意,出手所指,又全
是人身命门大穴,不禁眉头一皱,心想:「这两位姑娘何以一上来便是拼命招数?」

    此时不及细想,右手微抬,运起「蝶梦游」法诀,五指犹如抚琴鼓瑟,轻弹
轻挑,柔劲所至,将蓝衣姑娘手上招式尽数卸去。

    蓝衣姑娘这几招实是竭尽权力的抢攻,居然被对方一只手便轻而易举的破解,
登时面无血色,跃开几步,颤声道:「你……你……」

    文渊左手一松,放开了黄衣姑娘,身子飘然退开数尺,道:「两位姑娘,在
下可是说错了什么,致使两位如此气恼?「人患不知其过」,还请两位赐教,若
在下确然言行有失,自当向两位陪罪,否则「既知之不能改,是无勇也」。」

    黄衣姑娘既得自由,立时纵回蓝衣姑娘身旁,脸上犹似惊魂未定,一咬牙,
低声道:「姊姊,这淫贼厉害,我把他缠住,你快去找掌门师姐来对付他。」蓝
衣姑娘强定心神,道:「不,你先走,我可以拖得久些。」对於文渊所说,居然
没怎么听在耳里。

    文渊听得莫名其妙,说道:「在下实无意与两位动手。两位若是要走,我又
岂敢阻拦?这事只怕是误会了。」

    黄衣姑娘怒道:「误会什么?你刚才说要带……那……那三位姑娘回家,那
不是居心险恶么?淫贼,我们姊妹武功是不如你,可是既有我们云霄派在此,说
什么也不许你恣意逞凶!」

    文渊微微一怔,说道:「云霄派?」心中暗暗思索:「那是什么门派?

    中原武林,似乎没听说过这么个门派。」蓝衣姑娘脸色一变,拉着黄衣姑娘
往店外冲出,叫道:「别多说了,快走!」奔到门边,见文渊并不追来,心中惊
疑不定,推着黄衣姑娘出门,眼见文渊仍无动静,便一步一步、谨慎戒备地倒退
出去,似乎文渊一走上前,便要拼命一般。

    文渊正自推敲她这几句话是什么涵义,突然一想:「啊呀,是了!定是紫缘
她们在路上遇到了见色起意的恶徒,小茵跟师妹抵挡不住,遇到那「云霄派」的
门人相助,这才脱险。这两位姑娘,定是云霄派的人了,她们只道我也是意图不
轨,这才骂我是淫贼了。自蓝灵玉姑娘以来,倒是没其他人这样骂过我了。」想
到这里,文渊顿有恍然大悟之感,跟着心中一喜,心道:「如此说来,这两位姑
娘定然也见过紫缘她们了,说不定也知道她们现在下落。」

    眼见两女便要离去,文渊当下疾赶上前,拱手道:「两位姑娘,且请留步!」

    那两个黄衣、蓝衣姑娘见他接近,立时双掌运劲,脸上满是戒惧之意,准备
随时拼命一击。文渊不愿再起争斗,只是微笑道:「这事情说也说不分明,总之
在下决无非分之想,不是两位所想的那样。不如请两位带在下去见那三位姑娘,
由这三位姑娘解释,那便清清楚楚了。」

    两个姑娘互相对望,心中犹豫不定,均想:「难道他们当真认识?这可奇了,
我可从没听说过啊。他始终不露出狰狞面目,多半另有图谋。他要跟来,倒是一
个好机会。如果他确非恶徒,自然最好,否则便可让掌门师姐出手制裁他,加上
同门数十人,难道他还能敌得过?」

    两女交换一个眼神,点了点头,蓝衣姑娘便道:「好,我们带你去见那三位
姑娘。话先说在前头,要是她们不认你,我们可手下不留情了。」以她们两人之
力,自然谈不上「手下不留情」二字,此自是指云霄派数十人齐上,以多胜少之
局而言。文渊见两女神色依然警戒,也不在意,微笑道:「好,就是这么着。」

    当下掏出几块碎银,随手交给店小二,道:「这便走罢!」他悬念三女,此
时既知行踪,便是一时一刻也不愿耽搁。

    两女更不打话,并肩奔出客店,朝镇外而去。文渊先前与两女交手,只觉她
们内力平平,此时见两女脚步轻快,犹如飞鸟掠地,毫无滞涩,轻功造诣之佳,
远胜过一般有此内力修为之人,不禁暗暗称奇:「这云霄派的轻功,当真是武林
一绝。」他提起真气,使开「御风行」身法,身如风岚吹送,看似徐缓,实则轻
捷,不即不离地跟在二女之后。

    两名姑娘见他轻功如此佳妙,仿若足不点地一般,心中不由得惊佩交加,心
想:「这人武功当真了得,以这份轻功来说,只怕唯有前三位师姐才可比得上。」

    对文渊的忌惮,却又更深一层。

    三人两前一后,过不多时,来到一处葱绿的山谷,两女加快步伐,闪入树林
之中,文渊飘然跟入。一入林中,文渊便见两棵柏树上分别坐着一个红衫女子,
见到文渊随着两女过来,脸上流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气来。

    到得林中深处,两女先后停步,蓝衣少女抬起头来,突然「多多加加」

    地轻轻叫了几声,仿如鸟鸣。

    忽然之间,林中到处传出鸟鸣,也有黄莺,也有云雀,各式各样,好听已极,
许多大小鸟儿随之飞入林中。仔细一看,有的确实是鸟,有许多却是年轻姑娘,
每一个都是身法敏捷,或立於树端高枝,或坐在树下草丛。文渊游目四望,至少
也有六七十个年轻女子,服色多采多姿,令人目不暇给。陡然间出现这么多女子
围在四周,文渊微感不知所措,心道:「难道这云霄派便如巾帼庄一样,全部都
是姑娘家么?」

    那黄衣、蓝衣少女闪入人群中,带了三个身影出来。蓝衣少女道:「这位公
子,请你看看,这三位便是你的姊妹么?」

    文渊看了,心中一惊,既觉错愕,复又失望。这三个姑娘一穿紫,二穿绿,
便如那店小二所说一般。那紫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身材在女子中算得稍显高挑,
一张瓜子脸极是纤秀,双瞳深邃如水,静若清潭,身上披着一件紫色斗篷,绮丽
之中,更带着三分神秘。另外两个姑娘看来都是十六七岁,相貌却是一模一样,
容颜俏丽,在那紫衣女郎身边,身材显得十分娇小,一身翠绿衣衫,两人腰带上
各系着一枚圆形玉珮,只是一在腰左,一在腰右。

    这三个姑娘如此美丽容貌,世上确是少有。可是她们却不是紫缘、小慕容、
华瑄中任何一人。文渊一时呆了,这才知道那店小二所指,乃是眼前这三个姑娘,
至於紫缘她们,可不知究竟在什么地方了。想到这里,文渊不禁长声浩叹,失望
之余,几乎想大哭出来。

    他叹息一出,紫衣女郎微微皱眉,在那蓝衣姑娘耳边问了几句话,蓝衣姑娘
低声回答。紫衣女郎听了,脸色微变,轻轻哼了一声,隐隐存有气恼之意。穿黄、
蓝两色的姑娘匆匆退入群女之中,脸上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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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7-02

十景缎(一百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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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见那紫衣女郎走上前来,来到文渊面前两丈多远,道:「你是什么人,胆
敢出言戏弄本派弟子?」

    文渊见那女郎脸色不善,自觉虽在嗟叹之余,也不该失了礼数,当下朝着诸
女团团一揖,道:「在下文渊,一介默默无名之辈,岂敢对各位姑娘不敬?这事
实在……唉,当真对不住,是我疏忽大意,弄错了人。吕氏春秋有云:「得言不
可以不察」,又说「辞多类非而是,多类是而非,是非之经,不可不分」,青衣
红衣,本是不同,若非我自己曲解语意,也不会闹这个笑话,如礼记曰:「差若
毫釐,谬以千里」。唉,说来说去,总是我的疏失,对两位姑娘得罪之处,尚祈
海涵,多多见谅。」

    他没能见到紫缘三人,希望落空之下,心情本已懊丧,这几句话说得垂头丧
气,没精打采,除了那穿蓝衣、黄衣的两个女子,其他诸女又怎知那店小二同他
说了什么?这一番引经据典下来,语气又是感伤,又是抱歉,旁人大多听得莫名
其妙,不少年轻女子觉得好玩,更是纷纷抿嘴而笑。

    紫衣女郎虽没听得十分明白,但见他神态诚恳,倒是不假,心中暗暗纳闷:
「这人看来倒不像那群恶人的党羽,难道真是误会?」

    那两名面貌相同的绿衣少女站在紫衣女郎身后,左边那少女忽然朝右轻声道
:「他后面说什么?「吕氏春秋有云」什么的,我听不懂啊。」右边那少女抿嘴
略加沉思,侧头低声回道:「那个「云」字呢,意思就是「说」,他那句话嘛,
就是有个叫吕氏春秋的人,说了下面那一串话。」左边那少女睁大了眼睛,低声
道:「这个人姓吕么?可是他的名字怎么会是四个字?那他的名岂不是有三个字?」

    右边那少女道:「那也未必,假如他複姓吕氏,双名春秋,那就顺理成章了,
就好像掌门师姐複姓呼延,要是她不取单名,那名字也可以有四个字。」左边那
少女道:「还是很奇怪啊,我听过複姓呼延,可还没听过複姓吕氏的,你说有谁
姓这个複姓的啊?」右边那少女道:「有啊,这个叫吕氏春秋的人,就是複姓吕
氏啰。」

    她们两人非但面貌相同,说话的语调声音也是全无二致,同样的清脆柔嫩,
这几句轻声对话,好似独个一人自问自答一般。文渊见她们神情一本正经,却说
得乱七八糟,心下不禁好笑,说道:「两位姑娘,吕氏春秋不是人,是一本书。」

    两名少女一齐回过头来,状甚疑惑,右边的少女说道:「当真?我只知道书
有书名,可不知道书还有姓的呢。」左边那少女道:「是啊,我也没听说过。喂,
你这话可不是骗我们么?」两女说着,都微微斜着头,两双骨溜溜的大眼睛凝望
着文渊,姿势神貌一模一样,便如一面镜子在中间照映出来。

    文渊强忍着笑,道:「书当然没有姓了。普天之下,怕也没有「吕氏」

    这个複姓。」左边那少女道:「没有吕氏这个複姓?你又怎么知道了?」右
边那少女道:「世上这么多姓名,你总不可能全部听过。」紫衣女郎微微皱眉,
说道:「涵碧、蕴青,别胡闹。」两名少女却似不闻,左边那少女道:「我们两
个都说有,你却说没有,有什么凭证?」右边那少女又道:「要是没有凭证,那
么你空口说白话,还是该有吕氏这个複姓了。」

    她们两人本来互相对答,这时转而与文渊说话,两人话声此起彼落,搭配得
丝丝入扣,跟一个人说话殊无分别,文渊惊奇之余,又感有趣,心想这么胡扯下
去没完没了,当即拱手微笑道:「在下才疏学浅,也许世间当真有吕氏此一複姓,
只是我不知道罢了。两位姑娘心思奇巧,发前人所未见,实乃难得,可谓举一隅
而以三隅反,佩服佩服,在下自叹不如。」

    两名绿衣少女心中甚喜,同时微笑还礼,都道:「不敢,不敢!」脸上神情
天真雀跃,笑颜逐开,像是刚得了什么漂亮的衣服或新奇的玩物一般。

    文渊见这两个少女纯朴可爱,不通世事,心中一动,想到了华瑄,暗想:「
要是师妹在此,她们三人年纪相若,定然谈得投机。师妹,你们可又在哪里?」

    只见左边那少女靠到紫衣女郎身边,轻声道:「秦师姐,我看这人不像坏人,
他也道歉过啦,我们别为难他了,好不好?」右边那少女也靠了过去,悄声道:
「是啊,秦师姐,你看他说话这么和气,轻功又好,人又这样英俊,定然不会是
坏人,依我看,还是大大的好人。」两名少女说完,仰头瞧着紫衣女郎,眼中闪
烁光采,一派等她出言应允的神情。

    紫衣女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轻声斥道:「别胡说八道。说话和气、轻功
好、相貌英俊就算是好人,那还得了?」她踏上一步,朝文渊微一拱手,道:「
得罪,请教这位文公子师承何派?」口气已缓和了许多。文渊道:「先师姓华,
辞世已久,并无门派之称。方才听两位姑娘所言,姑娘可是姓秦?」那紫衣女郎
点点头,道:「我是云霄派西宗秦盼影。这两位师妹姓柳,在这儿的,都是本派
西宗的弟子。」文渊道:「幸会,幸会。」心里寻思:「云霄派究竟是个什么样
的门派?这么多女弟子齐聚一地,倒是古怪。」

    秦盼影道:「我们千里迢迢来到中土,本是要和一群恶人对头周旋一番。带
你来此的两位师妹想是过於敏感,误认你是与他们一夥的,言语之中或有失敬,
小女子代她们谢罪了。」说着盈盈躬身。文渊急忙还礼,道:「秦姑娘言重了,
在下寻人心切,致有此疏失,两位姑娘实无罪过。」

    秦盼影见他态度恭谨,不似作伪,不觉微微一笑,心想:「这人倒有点呆气。

    看他这样子,也真不像寇非天、程太昊那夥人。」当下道:「既是一场误会,
公子也不必在意……」正想说些什么好让文渊离去,化解了这场误解,忽听一声
长唳横空而过,清越之中,更有一股莫名威势。林间众女脸色顿时一变,本来有
许多坐在树上、站在石上的姑娘,这时纷纷跳下地来站好,脸色大为肃穆。秦盼
影也停了话头,回身对着林间深处。

    忽见一片金光自林中飞扬而出,璀璨夺目,光芒所聚之状,犹如飞鸟,金光
笼罩之下,彷彿一只金色凤凰临空而降,云霄派众女子自秦盼影以下,个个都望
向那金光所至。文渊只感金芒炫目,眼睛微闭之下,隐约见到其中是个人影,身
形苗条纤细,高挑身材,似是女子,心中一动:「瞧这声势,这位多半是她们口
中的掌门师姐了?」

    那金光飞掠而至,奇快难言,才刚来到,但见金光一卷,一瞬间已然停下,
立在秦盼影身前。众女齐道:「师姐!」

    但见那团金光中之人确是女子,望之似是二十来岁,脸庞晶莹雪白,双唇一
点朱红,容姿极是美艳,只是神色冷冷淡淡,当真是冰山美人,不容侵犯。她身
披金色斗篷,灿烂异常,双手叉在胸前,两只皓白如玉的手腕上,各自戴着一圈
黄金镯子,金光闪闪。

    这美艳女郎如一阵风般掠进林子,虽已站定,金色斗篷仍在身后微微飘扬,
尚未落下,诸女环绕拱卫,真如凤凰展翅,百鸟觐见,威仪难以名状。

    唯有秦盼影立在她身旁,受风所拂,发丝随一身紫衫轻轻飘动,另有一番美
丽姿态,有若一只紫彩鸾鸟,迎风轻舞,两女互相辉映。

    那金衣女郎冷冷地朝文渊一瞥,侧头说道:「秦师妹,你是要放过了这人么?」

    秦盼影一怔,道:「这本是一场误会,文公子并非那群贼人的同夥啊。」金
衣女郎道:「你怎么知道?世上人心叵侧,若要作戏,自会作得似模似样。」说
着斜睨文渊,唇边微动,似乎要哼了一声出来。

    文渊本来问心无愧,也不在意,上前拱手为礼,道:「这位姑娘,可是呼延
姑娘?」那金衣女郎望了他一眼,道:「是便怎样?」

    那两个姓柳的绿衣少女中走上一人,笑道:「文公子,我看你根本不知道我
们云霄派有些什么人。你刚刚听我们说话,才知道掌门师姐複姓呼延,可是她的
名字你就不知道啦。」另一人跟着上前,微笑道:「我们姊妹的名字,你都听到
了,可你也弄不清谁是谁罢?」文渊见这两名少女活泼可爱,言语机伶,心中大
有好感,微笑道:「两位姑娘长得一模一样,我可真认不出来。」

    一名绿衣少女跳将过来,笑道:「反正你不认识我们云霄派的人,我给你引
见一下。」另一少女跟着过来,笑道:「文公子也不算认识我们,当然就先引见
我们自己,世上可没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帮自己引见不认识的人的道理,是不是啊?」

    她这几句话像绕口令一般,却又口齿清晰,许多年少姑娘又纷纷抿嘴微笑。

    文渊道:「嗯,听秦姑娘所言,两位的芳名是涵碧、蕴青罢?」那少女眼睛
一眨一眨,笑道:「是啊,不过谁是涵碧,谁是蕴青,你知道么?要不猜上一猜?」

    文渊眼光一扫,见那金衣女郎脸色如罩寒霜,秦盼影神情尴尬,心想:「跟
这两位小姑娘如此说笑,毕竟不妥。」当下微笑道:「反正猜也猜不到,两位但
请直言。」另一个绿衣少女嫣然而笑,道:「你不猜也由得你,跟你说罢。我的
名字是涵碧,」举手朝另一少女一指,道:「她当然就是蕴青了,我们是孪生姊
妹。不过妈妈说我们同时出生,所以不分大小。」文渊微笑道:「原来如此。」

    他略一低头,见两女腰间玉珮的形状大小全然相仿,同样翠绿欲滴,只是柳
涵碧的玉珮系在腰带左侧,柳蕴青的玉珮则系在腰带右边,除此之外,两女形貌
服饰全无不同。

    柳蕴青嘻嘻一笑,微微转身,半朝金衣女郎,道:「我们的名字你知道啦,
现下我给你引见我们掌门师姐。她的名字叫呼延凤,外号叫「金翼凤凰」,在云
霄派西宗里,武功最高,相貌最美。文公子,掌门师姐的武功你还没看到,不过
人是真的最美,你说是不是?」

    忽见呼延凤双眉一扬,怒道:「蕴青,别胡闹了,你跟涵碧成天这样调皮,
像什么话?再不给我安静下来,明天你们都回比翼宫去,别跟大家走了。」她疾
言厉色地怒骂出来,柳氏姊妹同时避过头去,伸伸舌头。柳涵碧悄声道:「掌门
师姐脾气很大,你说话可要小心啦。秦师姐也有个外号,叫「天宫紫鸾」。」

    文渊一望秦盼影的紫衣,心道:「这外号自是从这紫色衣裳来的了。」

    说道:「两位姑娘也有外号么?」柳蕴青笑道:「我们的外号是两人一起,
合称叫做「镜里翡翠」。文公子,你的外号是什么?」文渊笑道:「在下名不见
经传,武林上没我的外号。」向柳涵碧、柳蕴青望了一望,心道:「镜里翡翠?

    嗯,是了,这两位姑娘如此相似,可不就像镜里镜外的一对小翡翠鸟儿?这
称号可有趣得很。」

    呼延凤缓步上前,沉声道:「涵碧,蕴青,你们退开!」双手分扬,两股劲
力左右拂出,柳涵碧、柳蕴青顿时脚下不稳,不由自主地向两旁连退数步。文渊
见她神情严肃,微微一怔,道:「呼延姑娘,有何见教?」呼延凤一双美目满含
敌意,道:「既然来到这儿,又何必急着走?你是不是寇非天的手下?」文渊又
是一怔,道:「寇非天?那是谁?在下从没听闻过。」

    呼延凤面露冷笑,道:「是么?」忽然金光闪动,文渊眼前一亮,心下陡惊,
疾退一步,「嗤」地一响,左手衣袖已被金光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大片鲜血如
泉涌出。文渊没想到对方骤然动手,这一下全没防备,出其不意,呼延凤出手又
是快得匪夷所思,连她手中拿的是什么兵器也没瞧见,但见她右臂挥动,带起斗
篷,金光披过,自己虽已闪避,仍然受伤。他暗暗骇异,心道:「就是黄仲鬼、
龙驭清,也没能一招间就将我击伤,虽说她攻我不备,可这招数当真厉害!」

    秦盼影惊叫道:「师姐,怎么……怎么突然动手?」呼延凤凝视文渊,道:
「这人是善是恶都不知道,说不定是对方派来试探的眼线,你们居然就这样放过
他?寇非天、云非常这些恶贼随时可能来到,加上东宗那群叛徒,大敌当前,你
们还不警觉?先擒下这姓文的,以防万一。」她话一说完,右手一拉斗篷,身前
一披一转,斗篷下金光闪动,一闪之际,文渊已见到数面金色刀刃排列其中,便
如飞鸟羽翼,心中登时雪亮:「原来她的武器,便是这件金色斗篷!」

    他无意无故争斗,眼见金光二次划至,真气一提,轻如云雾般飘然跃升,上
了身后柏树树梢。呼延凤「金翅刀」右翼扫了个空,金芒闪过之际,柏树树干上
同时划出六道平整刀芒,喀啦啦倒了下来,中间飞出了五块圆木块。文渊足下一
点,跃离倒下的树头,呼延凤微一抬头,对着文渊所在,左翼一挥,身子凌空一
纵,空中陡然金刃飞窜,两翼金翅刀无数刀刃闪出,错综複杂地劈向身在半空的
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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